卷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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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上

問曰:「藥者,昆蟲土石、草根樹皮等物,與人異類,而能治人之病者,何也?」

答曰:「天地只此陰陽二氣,流行而成五運(金木水火土為五運),對待而為六氣(風寒濕燥

   火熱是也)。人生本天親地,即秉天地之五運六氣以生五臟六腑。凡物雖與人異,然莫

   不本天地之一氣以生,特物得一氣之偏,人得天地之全耳。設人身之氣偏勝偏衰則生疾

   病,又借藥物一氣之偏,以調吾身之盛衰,而使歸于和平,則無病矣。蓋假物之陰陽,

   以變化人身之陰陽也,故神農以藥治病。」


問曰:「神農嘗藥,以天地五運六氣配人身五臟六腑,審別性味,以治百病,可謂精且詳矣。

   乃近出西洋醫法,全憑剖視,謂中國古人未見臟腑,托空配藥,不足為憑,然歟?否

   歟?」

答曰:「不然,西人初創醫法,故必剖割,方知臟腑,中國古聖定出五臟六腑諸名目,皎然朗

   著,何必今日再用剖割之法?當神農時,創立醫藥,或經剖視,或果聖人洞見臟腑,均

   不必論,然其定出五臟六腑之名目,而實有其物,非親見臟腑者不能,安得謂古之聖人

   未曾親見臟腑耶!《靈樞經》云:『五臟六腑可剖而視也。』據此經文則知古聖已剖視

   過來,且西洋剖視只知層折,而不知經脈;只知形跡,而不知氣化。與中國近醫互有優

   劣,若與古聖《內經》《本經》較之,則西洋遠不及矣!」


問曰:「西人謂彼用藥全憑試驗,中國但分氣味以配臟腑,未能試驗,不如西法試驗之為得

   也,其說然歟?」

答曰:「中國經神農嘗藥,定出形色、氣味,主治臟腑百病絲毫不差,所謂嘗藥即試驗也,歷

   數聖人之審定,蓋已詳矣。豈待今日始言試驗哉?」


問曰:「辨藥之法,以形色氣味分別五行,配合臟腑主治百病,是誠藥理之大端矣!而物理相

   感又有不在形色氣味上論者。譬如琥珀拾芥,磁石引針,陽起石能飛升,蛇畏蜈蚣,蜈

   蚣畏蟾蜍,蟾蜍畏蛇,相制相畏,均不在形色氣味上論,又何故也?」

答曰:「此以其性為治者也。夫辨藥之形色氣味,正以考其性也,果得其性,而形色氣味之理

   已賅,故凡辨藥,先須辨性。有如磁石,久則化成鐵,是鐵之母也。其引針者,同氣相

   求,子來就母也。以藥性論之,石屬金而鐵屬水,磁石秉金水之性,而歸于腎,故其主

   治能從腎中吸肺金之氣,以歸于根。琥珀乃松脂入地所化,松為陽木,其脂乃陽汁也,

   性能粘合,久則化為凝吸之性。蓋其汁外凝,其陽內斂,擦之使熱,則陽氣外發而其體

   粘,停擦使冷,則陽氣內返而其性收吸,故遇芥則能粘吸也。人身之魂陽也,而藏于肝

   血陰分之中,與琥珀之陽氣斂藏于陰魄之中,更無以異。是以琥珀有安魂定魄之功。西

   洋化學謂磁石、琥珀內有電氣,其能吸引者,皆是電氣發力,能收引之也。有陰電,有

   陽電,凡物中含陽電者,遇有陰電之物即吸;含陰電者,遇有陽電之物即吸。若陰電遇

   陰電之物即相推,陽電遇陽電之物亦相推,其論甚悉。琥珀能拾芥而不能吸鐵,磁石能

   吸鐵而不能拾芥,以所含之電氣不同也。然西人單以氣論,猶不如中國兼以質論,則其

   理尤為顯然。磁石之質類鐵,故以類相從而吸鐵;琥珀之質能粘,故以質為用而抬芥。

   辨藥性者,所貴體用兼論也。陽起石生于泰山山谷,為雲母石之根,其山冬不積雪,夏

   則生雲,積陽上升,故或乘火氣而上飛,或隨日氣而升騰也。凡人病陽氣下陷,陽物不

   舉者,用以升舉陽氣,亦以陽助陽之義而已矣。蛇形長,是秉水氣,行則曲折,是秉木

   氣。在辰屬巳,在象居北,在星象蒼龍。總觀于天,知蛇只是水木二氣之所生也。蜈蚣

   生于南方乾燥土中而味大辛,是秉燥金之氣所生。蛇畏蜈蚣者,金能制木也。蜈蚣畏蟾

   蜍者,以蟾蜍秉水月之精,生于濕地,是秉濕土之氣所生,濕能勝燥,故蜈蚣畏蟾蜍

   也。蟾蜍畏蛇,則又是風能勝濕,木能克土之義。趁此以求,則凡相畏相使相反之理皆

   可類推。」


問曰:「物各有性,而其所以成此性者,何也?」

答曰:「原其所由生而成此性也。秉陽之氣而生者,其性陽,秉陰之氣而生者,其性陰,或秉

   陰中之陽,或秉陽中之陰。總視其生成以為區別,蓋必原一物之終始與乎形色氣味之差

   分,而後能定其性矣。有如人參,或謂其補氣屬陽,或謂其生津屬陰。只因但論氣味,

   而不究人參所由生之理,故不能定其性也。余曾問過關東人,并友人姚次梧游遼東歸,

   言之甚詳,與《綱目》所載無異。《本草綱目》載人參歌曰:「三椏五加,背陽向陰,

   若來求我,椴樹相尋。」我所聞者,亦云人參生於遼東樹林陰濕之地,又有人種者,亦

   須在陰林內植之。夫生于陰濕,秉水陰潤澤之氣也。故味苦甘而有汁液,發之為三椏五

   葉,陽數也。此苗從陰濕中發出,是由陰生陽。故于甘苦陰味之中,饒有一番生陽之

   氣,此氣可嘗而得之也。人身之元氣,由腎水之中以上達于肺,生于陰而出于陽。與人

   參由陰生陽,同一理也,所以人參大能化氣,氣化而上出于口鼻,即是津液。人參生津

   之理如此,非徒以其味而已。然即以氣味論,甘苦中含有生發之氣,亦只成為由陰出陽

   之氣味耳。」


問曰:「人參不生于東南,而生于北方。古生上黨,今生遼東、高麗,皆北方也。此何以

   故?」

答曰:「此正人參所由生之理,不究及此,尚難得人參之真性也。蓋北方屬水,于卦為坎,坎

   卦外陰而內陽。人參生于北方,正是陰中之陽也。坎卦為水,天陽之氣,皆發于水中。

   觀西人以火煎水則氣出,而氣著于物又復化而為水。知水為氣之母,氣從水而出矣。人

   身腎與膀胱屬水,水中含陽,化氣上行,出于口鼻,則為呼吸。充于皮毛,則為衛氣。

   只此腎與膀胱,水中之陽,化氣而充周者也。故《內經》曰:『膀胱者,州都之官,氣

   化則能出矣。』此與天地水中含陽,化而為氣,以周萬物,本屬一理。水在五行屬北

   方,人參生于北方,秉水中陽氣,故與人之氣化相合,所以大能補氣,不獨人參為然,

   凡一切藥,皆當原其所生,而後其性可得知矣。夫生于北方,有陰中之陽藥,則知生于

   南方,有陽中之陰藥,如朱砂是。人參屬水中之陽,丹砂則屬火中之陰,丹砂生辰州

   者,名曰辰砂。世人用硫黃、水銀二物鍛煉變為赤色,以冒辰砂,又有靈砂,亦用二味

   煉成,名曰二氣砂,皆謂其有補坎填離之功,法本于《抱朴子》。因抱朴子煉丹砂,服

   之而仙,後人遂有爐鼎之術,沿襲至今。尚有辰砂、靈砂兩藥,均用硫黃、水銀二味煉

   成者也。水銀乃石中之陰汁,硫磺乃石中之陽汁。合而鍛煉,返水銀之陰而盡歸于陽,

   變為純赤,與丹砂之色無異,但由人力造成,陰返為陽,是陰已盡而陽獨存,且有火煉

   之毒,以之助陽退陰則可,以補陽益陰則不可。不及丹砂,由天地自然熔鑄而成,陽中

   含陰,外露火色,內含水陰。夫造靈砂、辰砂者,須用硫黃、水銀二味合鍛,乃能變成

   紅色,則知丹砂,亦必具硫黃、水銀相合之性,乃變化為純赤之色也。但丹砂是天地陰

   陽之氣自然鍛煉,不假火力,極其神妙,非可以水銀、硫黃分論丹砂也。火體之中含有

   水氣,故丹砂能入心益陰以安神。又取水銀法,將丹砂燒之即出,既燒之砂腳不足用,

   以其內之陰汞已走,陽中無陰也。水銀有毒,積陰無陽也。要之合硫磺、水銀而作靈

   砂、辰砂,非陽中含陰之性。分水銀、砂腳為二物,則尤陰陽各異,均非朱砂之本性,

   惟天地南方離火自然熔成之朱砂,外具火色,內含水陰,合乎離卦外陽內陰之象,離中

   之陰坎之水也。朱砂火色而內含水銀,即離火中含坎水之象,故能補坎之水以填離宮,

   養血安神,此為第一,此可與人參對勘。人參秉水中之陽而補氣,朱砂秉火中之陰而養

   血,一生北方,一生南方,就此二物,便知南北水火陰陽血氣之理矣。夫南北水火,雖

   非截然,究之各有所屬,故北方屬水,多生氣分之藥,如黃耆是也。南方屬火,多生血

   分之藥,又如肉桂是也。」


問曰:「黃耆或生漢中,或生甘肅,或生山西,或生北口外,令統以北方立論,有理否?」

答曰:「雖不必截然在北,然其為性,實皆秉北方水中之陽氣以生,其主北方立論,則就乎得

   氣之優者而言,故黃耆以北口外產者為佳。蓋天地之陽氣,均由土下黃泉之水中透出于

   地面,上于天為雲霧,著于物為雨露,交于人為呼吸,只此水中之氣而已。人身之陽

   氣,則由腎與膀胱氣海之中發出,上循三焦油膜以達于肺,而為呼吸;布于皮毛,而為

   衛氣,亦只此水中之氣而已矣。水在五行,以北方為盛,故補氣之藥皆以北方產者為

   良。漢中甘肅所產黃耆,根體多實,氣不盛而孔道少;山西所產,體略虛鬆,以氣略

   盛,內有通氣之孔道,故略虛鬆,猶不及北口外所產者,其體極鬆,以內中行水氣之孔

   道更大,故知其氣為更盛。蓋黃耆根長數尺,深入土中,吸引土下黃泉之水,以上生其

   苗葉,氣即水也,引水即是引氣,根中虛鬆竅大者,所引水氣極多,故氣盛而補氣。人

   身氣生于腎,由氣海上循油膜而達口鼻,與黃耆之氣由鬆竅而上苗葉者無異。耆之鬆竅

   象人身油膜,中亦有通水之鬆竅油膜者,三焦也,故謂黃耆為三焦油膜中藥。其能拓裏

   達表,皆取黃耆從油膜中而上行外通之義也。且黃耆外皮紫黑,水火之間色也,惟其秉

   水中之陽氣,故成此水火之間色。三焦相火水中之陽,名曰少陽,黃耆中通象三焦,引

   水泉之氣,以上生苗葉,是秉水中之陽而生者也,故有水火之間色,而為三焦之良藥,

   其氣類有如是者。耆之肉理色黃味甘,土之色味也,黃耆入土最深又得土氣之厚,所以

   黃耆又大補脾。今人不知身中網膜是三焦,又不知網膜上之膏油即是脾之物,不知膜與

   油相連,又安知黃耆補脾土,達三焦之理哉?能知網膜是三焦,膏油屬脾土,則知黃耆

   歸脾經,達三焦之理矣。」


問曰:「肉桂生于南方,秉地二之火,以入血分固矣。乃仲景腎氣丸用之取其化氣,而非取其

   化血,此又何說?」

答曰:「血無氣不行,氣無血不附,氣血二字原非判然兩端,且其化氣乃仲景之妙用,非肉桂

   之本性也。人身之氣,生于腎中一陽,實則借鼻孔吸入之天陽,歷心系,引心火下交于

   腎,然後蒸動腎水,化氣上騰,出于口鼻。仲景腎氣丸多用地黃、山藥、丹皮、茱萸以

   生水,用苓、澤以利水,然後用桂導心火以下交于水,用附子振腎陽以蒸動其氣。肉桂

   之能化氣者如此,乃仲景善用肉桂之妙,非肉桂自能化氣也。若單用肉桂,及合血分藥

   用則多走血分,不是氣分之藥矣。又如桂枝色赤味辛,亦是人心肝血分之藥。而五苓

   散、桂苓甘草五味湯均取其入膀胱化氣,非桂枝自能化氣,實因苓澤利水,引桂枝入于

   水中,以化水為氣,與腎氣之用肉桂其義相近,不得單言桂枝,便謂其能化氣也。至如

   黃耆五物湯治血痺,當歸四逆湯治身痛,皆取桂枝溫通血脈,可知心火生血,而秉火氣

   者,入于血分,乃是一定之理。」


問曰:「入氣分入血分,其理未易明也,請再言之。」

答曰:「秉于天水而生者入氣分,秉于地火而生者入血分。氣本于天,味本于地,氣厚者入氣

   分,味厚者入血分。入氣分者走清竅,入血分者走濁竅。有如大蒜,氣之厚者也,故入

   氣分走清竅,上為目瞀而下為溺臭。海椒味之厚者也,故入血分走濁竅,上為口舌糜爛

   而下為大便辣痛。觀此二物,即知入氣分入血分之辨矣。蓋得天水之氣而生者,入氣

   分,人參、黃耆最顯者也。外如澤瀉、苡仁生于水而利水,二物同而不同。苡仁生于莖

   上,則化氣下行,引肺陽以達于下。澤瀉生于根下,則化氣上行,引腎陰以達于上。百

   合花覆如天之下垂,旋覆花滴露而生,本天之清氣,故皆入氣分,以斂肺降氣。鐘乳石

   下垂象天,石又金之體也,故主鎮降肺氣。蛤蚧生石中,得金水之氣,故滋肺金,功專

   利水,其能定喘者,則以水行則氣化,無痰飲以阻之,故喘自定。麥冬、天冬秉水陰

   者,皆能滋肺以清氣分。龍乃水中陽物,世所用龍骨,系土中石品,非水族也。然既成

   為龍形,則實本天一水中之陽氣而生,既成龍形,又不飛騰。假石以為質,潛藏于土

   中,是秉天水之陽以歸于地下,故能潛納腎氣,收斂心神,皆用其潛納陽氣之義耳。茯

   苓乃松之精汁流注于根而生,是得天之陽以下返其宅者也。下有茯苓,其松顛上有茯苓

   苗,名威喜芝。苓在土中,氣自能上應于苗,得松之精則有木性,能疏土也。凝土之

   質,味淡色白,功主滲利,能行水也。其氣不相連接,自上應于苗,故能化氣上行而益

   氣。西人以松香搓發電氣,謂松香中電氣最多。松香淪入地中,變生茯苓,內含電氣,

   其氣上應于苗,亦如電線之相貫而已。然西法名為電氣,中國只名為陽氣。松脂秉陽之

   精,淪入于地,化為茯苓,陽氣所發,遙遙貫注,是生威喜芝,非氣化之盛,惡能如

   是。人身之氣乃水中一陽所化,茯苓以質之滲行其水,而氣之陽助其化,所以為化氣行

   水之要藥。以上所論,皆得天水之陽而生,故皆入氣分。其他入血分者,則必得地火之

   味而生,如當歸、川芎是。蓋人身之血,是由胃中取汁,得心火化赤,遂為血,既化為

   血,乃溢于脈,轉樞于胞宮,而肝司之,故凡入血分之藥,皆得地火之氣味,而兼入肝

   木。當歸辛苦,是得地火之味,其氣微溫,得木之性,而質又油潤,得地之濕,故能化

   汁,助心生血,以行于肝。《別錄》本草有謂:『當歸過于辛溫,行血之功有餘,生血

   之功不足。』不知人身之血是中焦受氣取汁,上騰于肺部,入于心,奉心火之化,乃變

   赤色而為血。西醫言飲食之汁上肺,至頸會管,遂為紅色,下入心房。合觀此說,總見

   奉心火之化,而變為血,《內經》所謂『心生血者』,此也。當歸辛苦溫烈之氣,正所

   以出心火之化,以其油潤生汁,以其辛溫助心火之化,其功專生血,更無別藥可以比擬

   也。仲景和血之方無過于溫經湯,生血之方無過于復脈湯。溫經湯辛溫降利,與川芎同

   功。復脈湯辛溫滋潤,與當歸同功。知心火化液為血,則知復脈湯之生血,并知當歸為

   生血之藥也。川芎味更辛苦,得木火之性尤烈,質不柔潤,性專走竄,故專主行心肝之

   血。夫苦者,火之味也。苦而兼辛,則性溫而有生血之功;若但苦而不辛,則性涼而專

   主泄血。紅花色赤,自入血分,而味苦,則專能泄血。又凡花性皆主輕揚,上行外走,

   故紅花泄肌膚脈絡在外在上之血。丹皮色味亦類紅花,而根性下達,與花不同,故主在

   內及泄中下焦之血。桃花紅而仁味苦,皆得地火之性味者也,仁又有生氣,故桃仁能破

   血,亦能生血。茜草色赤味苦,根甚長,故下行之力更重,專能降泄行血也。」


問曰:「苦得火味,其入心清火泄血,理可知矣。惟辛味之品是得肺金之味者,乃亦能入血

   分。如肉桂、桂枝、紫蘇、荊芥,此又何說?」

答曰:「凡藥得酸味者,皆得金收之性,得辛味者,皆得木溫之性,此乃五行相反相成之理。

   心火生血尤賴肝木生火,此是虛則補其母之義,故溫肝即是溫心。肉桂大辛,則大溫,

   雖得金味,而實成為木火之性,故主入心肝血分,以助血之化源。桂皮尤能上行,張仲

   景復脈湯用桂枝,取其入心助火以化血也。遠志之性亦同桂枝,但桂枝四達,遠志則系

   根體,又極細,但主內入心經,以散心中滯血而已。不獨草木本火味者入血分,有如馬

   為火畜,故馬通亦能降火以行血。棗仁秉火之赤色,故亦入心養血,總見血生于心。大

   凡得地火之性味者,皆入血分也。」


問曰:「生地質潤,中含水液,阿膠濟水煎成,性本水陰。二藥皆能生血,何也?」

答曰:「離卦中之陰爻即坎水也。阿膠、生地以水濟火,正是以坎填離,有此陰汁,而後得心

   火化赤,即為血矣。正《內經》中焦取汁,奉心火變赤為血之理,知血之生化,凡入血

   分之藥從可知矣。」


問曰:「南北地有不同,所生之藥,既有水火血氣之分,先生已言之矣。至于東西中央,豈無

   異致,何以不論及耶?」

答曰:「南北水火,其顯分者也,況陰陽摩蕩,南未嘗不得北氣,北未嘗不得南氣。至于東西

   循環,中央四達,其氣錯行,故可不分。然亦有可分別者,如青礞石、化紅皮、荔枝

   核,皆秉東方木氣者也。或能平肝以行痰,或能散肝以解鬱,皆以東方產者,為得木氣

   之全,故此等藥廣東產者為佳。川貝母、生石膏、桑白皮,皆秉西方金氣而生,或利肺

   降痰,或清金去熱,皆以西方產者,為得金氣之清,故此等藥以川西產者為佳。至于李

   用東行根,石榴用東向者,皆取得木氣也。側柏葉皆西指,取用必取西枝,只是取其得

   金氣耳。至于中央備東南西北之四氣,而亦有獨得中央之氣者,如河南居天下之中,則

   產地黃。人見地黃黑色,不知其未經蒸曬,其色本黃。河南平原土厚水深,故地黃得中

   央濕土之氣而生,內含潤澤土之濕也。人徒見地黃蒸成色黑,為能滋腎之陰,而不知其

   實滋脾陰。《內經》云:「脾為陰中之至陰。」地黃以濕歸脾,脾陰足則肝腎自受其灌

   溉。山藥亦以河南產者為佳,味甘有液,是得土濕之氣,功能補脾,亦補脾之陰也。惟

   山藥色白,則得土中之金氣,故補脾而兼益肺。地黃能變黑色,實得土中之水氣。故潤

   脾而兼滋腎。雖同產一地,而有種類形色之不同,故功亦略異。」


問曰:「甘草入脾,何以生于甘肅?白朮正補脾土,何以不生于河南,而生于浙江?」

答曰:「此正見五行之理,不得截然分界,況土旺于四季,是四方皆有土氣。白朮之生于江

   浙,必其地饒有土脈,故生白朮。內含甘潤之油質,可以滋脾之陰;外發辛香之溫性,

   可以達脾之陽。取溫潤則用浙產者,以其油厚也。取溫燥則產者,以其較烈也。甘草味

   正甘入脾胃,守而不走,補中氣,和諸藥,雖不生于河南中州,而生于極西之甘肅,亦

   由甘肅地土敦厚,故生甘草。根深者至四五尺,與黃耆無異,但黃耆中空屬氣分,是得

   土中水氣,甘草中實,純得土氣之厚,故深長且實也。雖生于西,而實得中土之氣。總

   之五行之理,分言則各別方隅,合論則同一太極。」


問曰:「藥有以天時名者,如夏枯草、款冬花,得無以時為治乎?」

答曰:「然天時者,五行之流運,陰陽之分見,故凡論藥,又當論其生之時,與成之候。雖不

   盡拘于時,而亦有以時為治者。夏枯草生于冬末,長于三春,是正得水木之氣。遇夏則

   枯者,木當火令則氣其退謝,故用以退肝膽經之火。款冬花生于冬月冰雪之中,而花又

   在根下,乃坎中含陽之象,故能引肺中陽氣下行,而為利痰止咳之藥。二物皆以時名,

   皆得其時之妙用也。又如冬蟲夏草,《本草》不載,今考其物,真為靈品,此物冬至生

   蟲,自春及夏,蟲長寸餘,粗如小指,當夏至前一時,猶然蟲也,及夏至時,蟲忽不

   見,皆入于土,頭上生苗,漸長到秋分後,則苗長三寸,居然草也。此物生于西蕃草

   地,遍地皆草,莫可辨識。秋分後即微雪,採蟲草者,看雪中有數寸無雪處,一鋤掘

   起,而蟲草即在其中。觀其能化雪,則氣性純陽,蓋蟲為動物,自是陽性,生于冬至,

   盛陽氣也。夏至入土,陽入陰也,其生苗者,則是陽入陰出之象,至靈之品也。故欲補

   下焦之陽,則單用根,若益上焦之陰,則兼用苗,總顯其冬夏二令之氣化而已。麥冬、

   天冬、忍冬、冬青,皆凌冬不凋,感水津之氣,故二冬能清肺金,忍冬能清風熱,冬青

   子滋腎,其分別處又以根白者入肝。藤蔓草走經絡,冬青子色黑,則入腎滋陰。至于半

   夏,雖生當夏之半,而其根成于秋時,得燥金辛烈之氣味,故主降利水飲,為陽明之

   藥,此又不可循半夏之名,而失其實也。故論藥者,或以地論,或以時論,或但以氣味

   論,各就其偏重者,以為主,而藥之真性自明。」


問曰:「藥多以味為治,味之甘者則歸脾經,乃甘味之藥多矣。或正入脾胃,或兼入四臟,此

   又何以別之?」

答曰:「得甘之正味者,正入脾經,若兼苦兼酸兼鹹兼辛,則皆甘之間味也,故兼入四臟。甘

   草純甘,能補脾之陰,能益胃之陽,或生用,或熟用,或以和百藥,固無不宜。黃精甘

   而多汁,正補脾土之濕。山藥色白帶酸,故補脾而兼入肝肺。白朮甘而苦溫,故補脾溫

   土,和肝氣以伸脾氣也。蒼朮甘而苦燥,故燥胃去濕。黃耆味甘而氣盛,故補氣。薺苨

   味甘而有汁,故生津。蓮米味甘帶澀,其氣清香,得水土之氣,故補土,以澀精止利。

   芡實甘味少而澀性多,是得土澤之味少,而得金收之性多,且生水中,是屬腎之果也,

   故用以收澀腎經,及止瀉利。苡仁亦生水中,而味極淡,則不補又不澀,則純于滲利。

   茯苓亦然,皆以其淡,且不澀也。赤石脂粘澀又味甘,則能填補止瀉利。禹餘糧是石谷

   中之土質,甘而微鹹,甘能補土以止利,鹹能入腎以澀精,皆取其甘,亦用其澀。如不

   澀而純甘,如龍眼則歸脾,又產炎州,得夏令火氣而生,以火生土,故補心兼補脾。使

   君子仁甘能補脾,而又能殺疳蟲者,因氣兼香臭,有溫烈之性,故服此忌食熱茶,犯之

   即泄,與巴豆之飲熱則瀉,其意略同。以畜物論,黃牛肉甘溫,大補脾胃。羊肉雖甘而

   有膻氣,得木之溫,故補脾兼補肝。豬肉雖甘而兼鹹味,得水土之寒性矣,故滋脾潤

   腎。人乳味甘,本飲食之汁,得肺胃之氣化而成,故能潤養胃,滋生血液,補脾之陰無

   逾于此。甘松味甘而香烈,故主理脾之氣。木香之理氣,以其香氣歸脾而味兼微辛,又

   得木氣之溫,力能疏土,且木香,莖五、枝五、葉五、節五,皆合脾土之數,故能理脾

   也。以諸果論,大棗皮紅肉黃,皮辛肉甘,得以火生土之性,故純于補脾胃。梨味甘而

   含水津,故潤脾肺。荔枝生東南,味甘酸,故歸脾與肝而溫補。總之甘味皆入脾,又審

   其所兼之味,以兼入別臟,則主治可得而詳矣。」


問曰:「苦者,火之味也。而味之苦者,均不補火,反能瀉火,何也?」

答曰:「物極則復,陽極陰生。以卦體論,離火之中爻陰也,是離火中含坎水之象。凡藥得火

   味者,亦即中含水性而能降火,此正水火互根之至理。黃連之味正苦,故正入心經以瀉

   火。梔子味苦象心包,故瀉心包絡之火。連翹亦象心包,而質輕揚,味微苦,則輕清上

   達,清心與上焦頭目之火。蓮子象心,而蓮心又在其中,味又極苦,有似離中陰爻,用

   以清心中之火,最為相合。黃芩味苦,中多虛空有孔道,人身惟三焦是行水氣之孔道,

   主相火。黃芩中空有孔,入三焦而味又苦,故主清相火。膽草、胡黃連,味苦而堅澀,

   兼水木之性,故皆瀉肝膽之木火。惟膽草根多而深細,故瀉火并兼降利。胡黃連則守而

   不走,是宜細別。大黃味苦,形大而氣烈,故走脾胃,下火更速。」


問曰:「瀉火之苦藥,其色多黃,又何故也?」

答曰:「黃者土之色,五行之理,功成者退,火之色紅而生土之黃色,是黃者,火之退氣所生

   也。故黃苦之藥,皆主退火。若苦味而色不黃,則又有兼性矣。故花粉色白,味苦而有

   液,則瀉火之功輕,而入胃生津之力重。元參色黑味苦而有液,則瀉火之功少,而滋腎

   之功多。丹皮色紅味苦,則清心火而行血。青黛色青味苦,則清肝火而熄風。總之得火

   苦味者,皆得水之寒性,通觀本草自無不明。吾蜀近醫多言苦為者,皆得火之燥性,火

   証反以為忌,不知苦化燥之說,必其兼燥藥,如蒼朮、乾薑與黃連同用則燥,生地、白

   芍與黃連同用,豈能燥哉?況人身六氣,熱與火各不同。熱是氣分之熱,故清熱者,以

   石膏、花粉為主,以其入氣分也。火是血分,故瀉火者,必以黃連、黃芩為主,以其入

   血分也。但知用甘寒而廢苦寒,則能清熱,不能退火。辨藥者,當知此理。」


問曰:「得苦之火味者,皆得水之寒性,能清火矣,何以艾葉、故紙、巴戟、遠志,其味皆

   苦,而皆能補火,何哉?」

答曰:「苦之極者,反得水之性。若微苦者,則猶存火之本性,故能補火。且微苦之中必帶辛

   溫,不純苦也。艾葉味苦而氣溫,其茸又能發火,是以能溫肝補火。故紙、巴戟苦兼辛

   溫,故紙色黑而子堅,則溫腎。巴戟色紫而根實,則溫肝。遠志形極細,故入心,味帶

   苦,亦入心,然兼辛溫,故補心火。蓋有間味者即有間氣,不得以純于苦者論矣!」


問曰:「辛者,金之味也,金性主收,今考辛味之藥,皆主散而不主收,其故何也?」

答曰:「凡藥氣味有體有用,相反而實相成,故得金之味者,皆得木之氣,木氣上達,所以辛

   味不主收而主散。木之氣溫,能去寒;木之氣散,能去閉。薄荷辛而質輕,氣極輕揚,

   輕則氣浮而走皮毛,以散風寒,揚則氣升而上頭目,去風寒。辛夷花在樹梢,其性極

   升,而味辛氣散,故能散腦與鼻間之風寒。荊芥性似薄荷,故能散皮毛,而質味比薄荷

   略沉,故能入血分,散肌肉。羌活、獨活根極深長,得黃泉之水氣,而上升生苗,象人

   身太陽經,秉水中之陽以發于經脈也,味辛氣烈故入太陽經,散頭頂之風寒。獨活尤有

   黑色,故兼入少陰以達太陽,能散背脊之風寒。細辛形細色黑,故入少陰經,味大辛能

   溫散少陰經之風寒,少陰為寒水之臟,寒則水氣上泛,細辛散少陰之寒,故能逐水飲。

   防風辛而味甘,故入脾,散肌肉之風寒。紫蘇色紫入血分,味辛氣香能散血分之風寒。

   蘇枝四達,則散四肢。蘇梗中空有白膜,則散腹中之氣。蘇子堅實,則下行而降肺氣,

   以行痰。同一辛味,而有根枝子葉之不同,總視其輕重升降之性,以別其治也。桂枝能

   散四肢,色味同于蘇枝,而桂枝較堅實,故桂枝兼能走筋骨,蘇枝則但能走肌肉耳。肉

   桂比枝味更厚,氣更凝聚,乃木性之極致,大辛則大溫,能益心火,為以木生火之專

   藥。其實是溫肝之品,肝為心之母,虛則補其母也。心肝皆司血分,故肉桂又為溫血之

   要藥。仲景腎氣丸用之,是接引心肝之火,使歸于腎,亦因有附子、熟地、茯苓,使肉

   桂之性從之入腎,乃善用肉桂之妙,非桂自能入腎也。肉桂、桂枝同是一物,而用不

   同,是又在分別其厚薄,以為升降。夫得辛味者,皆具木之溫性,桂正是木,而恰得溫

   性,故為溫肝正藥。吳萸、小茴皆得辛溫木之氣,臺烏是草根,自歸下焦。小茴香是草

   子,凡子之性皆主下降,故二藥皆能溫下焦胞宮與膀胱。吳萸辛而帶苦,子性又主下

   降,故主降水飲行滯氣。故紙、韭子皆色黑而溫,黑為腎水之色,子又主沉降,故二物

   皆能溫腎。附子生于根下,與枝葉皮核不同,故不入中上焦,其色純黑而味辛烈,秉坎

   中一陽之氣所生,單從下焦扶補陽氣。極陽極陰皆有毒,附子之烈,正以其純是坎陽之

   性,可以大毒。附子與肉桂之性不同,肉桂是補火,秉于地二之火氣者也;附子是助

   熱,熱生于水中,是得天水之陽。故附子純入氣分以助陽,為腎與膀胱之藥,火鍛則無

   毒,水中之陽毒遇火則散,亦陰陽相引之義。今用鹽醃以去毒,使附子之性不全,非法

   也。凡溫藥,皆秉木氣,惟附子是秉水中之陽,為溫腎達陽之正藥。蓋秉木火者,為得

   地二之火,秉水中之陽,是得天一之陽。」


問曰:「木之性散,何以味反酸而主收哉?」

答曰:「此亦相反相成,金木交合之理,得木之味者,皆得金之性,所以酸味皆主收斂。五味

   子主咳逆上氣,蓋氣出于臍下胞室氣海之中,循衝脈而上入肺,胞室乃肝所司,或肝寒

   則胞宮衝脈之氣,挾水飲而上衝于肺,以為咳喘,或肝熱,則胞宮衝脈之氣挾本火而上

   衝于肺,以為咳喘。五味酸斂肝木,使木氣戢而不逆上,則水火二者皆免衝上為病,是

   酸味入肝,而得金收之性,故有是效。五味子亦微酸而質潤,囊大而空,有肺中空虛之

   象,生于葉間,其性輕浮,故功專斂肺生津。五味子是斂肝以斂肺,以其性味更沉也。

   五倍子則專主斂肺,以其性味略浮也。罌粟殼亦斂肺,能止咳止瀉利,以其酸味不甚,

   其囊中空有格,象肺與膈膜,故其收澀之性,不遍于入肝,而能入肺以收斂逆氣,收止

   瀉利也。白芍為春花之殿,而根微酸,故主能斂肝木,降火行血。山茱萸酸而質潤,故

   專入肝滋養陰血。烏梅極酸,能斂肝木,能化蛔蟲,能去肉,皆是以木克土,以酸收

   之之義。觀山楂之酸能化肉積,則知烏梅之酸能化蛔蟲肉,其理一也。」


問曰:「凡酸味皆能生津,此又何說?」

答曰:「津生于腎而散于肝,木能泄水,子發母氣也。酸味引動肝氣,故津散出。」


問曰:「酸主收斂,而酸之極者又能發吐,何也?」

答曰:「辛主升散,而辛之極者,則主溫降;酸主收斂,而酸之極者,則主涌吐。物上極則反

   下,物下極則反上也。觀仲景大小柴胡湯治肝火之吐逆,吳茱萸湯治肝寒之吐逆,知凡

   吐者,必挾肝木上達之氣,乃能發吐,則知導之使吐,亦必引其肝氣上行乃能吐也。二

   礬極酸,變為澀味,酸則收而引津,澀則遏而不流。肝氣過急,反而上逆,故發吐也。

   且膽礬生銅中,有酸木之味,而正得銅中金收之性,金性緩則能平木氣而下行,金性急

   則能遏木氣而上吐,金木常變之理可以細參。故吾曰:『得木之味者,皆得金之性。』

   陰陽互換,惟土之性不換,辨味辨藥當詳究之。」


問曰:「如上所論以求之,則鹹得水味,當得火之性矣。何以旋覆花鹹而潤降痰火,澤瀉鹹而

   潤利濕熱,昆布、海藻鹹而清肝火,芒硝、寒水石鹹而瀉脾火,皆得鹹之味,具水之本

   性,未嘗反得火性也?」

答曰:「味之平者,不離其本性;味之極者,必變其本性。譬如,微苦者有溫心火之藥,而大

   苦則反寒,故微鹹者,皆秉寒水之氣,而大鹹則變熱。離中有陰,坎中有陽,皆屬一定

   之理。今所問旋覆花,味微鹹,花黃色,滴露而生,得金之氣多,得水之氣少,故潤利

   肺金,不得作純鹹論也。昆布、海藻生于水中,味微鹹而具草之質,是秉水木二氣之

   物,故能清火潤肝木。寒水石得石之性多,味雖鹹而不甚,且此石之山即能生水,流而

   為泉,是此石純具水性,故能清熱。芒硝鹹味雖重,而未至于極,故猶是寒水之性,能

   大下其火,尚屬鹹水之本性,而非鹹極變化之性也。若乎火硝,則鹹味更甚,反而為火

   之性,故能焚燒,是水中之火也。食鹽太多,立時發渴,亦是走血生熱之一驗。西洋人

   煉鹽名曰鹽精,又煉鹹名曰鹹精,二物貯于一處,中間隔以玻璃,但將玻璃觸破,則暴

   發為火,西洋作水雷,其法如此。夫鹽精能發火,則知鹽味之鹹,內有火熱之性。然水

   中之火乃命門之火也,微鹹者,則能引火下行,以上諸藥是已大鹹者,則能助火升發,

   火硝、鹽精是已。蜀中養雄豬者,必飼以鹽,乃能多御牝豕,亦即助發命門之火,以助

   其陽之驗。藥中肉蓯蓉初為馬精滴地所生,後乃傳苗,又象人陰,且味鹹入腎,故溫腎

   而強陰,以其助腎中之陽,而能益命火也。至于煎作秋石以為滋陰,能治陰痿,而不知

   其味大鹹,只能助發命門之火以舉其陽莖,與雄豬飼鹽無異,是壯其陽非能滋其陰也。

   故服秋石者往往陰枯而成瘵疾,皆未知大鹹助火之義也。雖童便本能滋陰,而煎作秋石

   則煅煉已甚,不得仍作童便之性論。蓋得水之味具火之性,亦只完其坎中有陽之義而

   已。」


問曰:「寒熱溫平藥性已盡,上所分五行五臟,已詳寒熱溫平之性,可不再贅矣。而藥之分上

   下表裏者,又有升降浮沉之別,可得聞歟?」

答曰:「此本于天地之陰陽也。本于陽者以氣為主,而上行外達,故升而氣浮,能走上焦以發

   表;本于陰者,以味為主,而內行下達,故降而氣沉,能行裏達下焦。氣本于天,味成

   于地。《內經》謂:『天食人以五氣,地食人以五味,本天親上,本地親下,而升降浮

   沉之理見矣。』」


問曰:「薄荷、辛夷、麻黃、桂枝、生薑、蔥白、羌活、獨活、葛根、柴胡、白頭翁、升麻、

   紫蘇、荊芥、白芷、爐甘石、海石、菊花、連翹、銀花、蒼耳子、青蒿、蔓荊子,皆升

   浮之品,而其用各異,何也?」

答曰:「是氣分藥,而又視形味以細別之。薄荷、辛夷、同一辛味,氣皆輕清而形各異。薄荷

   細草叢生,不只一莖,故能四散,又能升散顛頂,以其氣之輕揚也。辛夷生在樹梢,而

   花朵尖銳向上,味辛氣揚,故專主上達,能散腦與鼻孔之風寒。麻黃雖一莖直上,而其

   草叢生,與薄荷叢生之義同,故能上升又能外散。薄荷得天氣之輕揚,而其味辛,是兼

   得地之味,故兼能入血分。若麻黃則莖空直達而上,且無大味,純得天輕揚之氣,故專

   主氣分從陰出陽,透達周身上下之皮毛。桂枝與麻黃,同一升散之品,然氣味各有不

   同,枝性四達,氣亦輕揚。因桂兼有辛味,則得地之味矣,故兼入血分,能散血脈肌肉

   中之風寒,觀仲景麻黃湯發皮毛,桂枝湯解肌肉,便知血分氣分之辨。生薑其氣升散,

   而又能降氣止嘔者,因其味較勝,且系土中之根,是秉地火之味而歸于根,故能降氣止

   嘔,雖能升散而與麻桂之純升者不同,故小柴胡、二陳湯皆用之以止嘔。蔥白之根亦生

   土內,然葉空莖直,氣勝于味,引土下黃泉之氣以上達苗葉,故功專主升散,能通肺

   竅。仲景白通湯,用以通陽氣于上,則取以土下黃泉之氣,以上達苗葉,為能通太陽水

   中之陽,而交于顛頂也。羌、獨、葛根皆根深,能以地中水氣上達于苗葉,其苗又極

   長,象人身太陽經從膀胱水中達陽氣于經脈,以衛周身,故二物均入太陽經。羌、獨氣

   味更辛烈,故發散而能傷血。葛根氣味較平,故發散之性輕而不傷血,根深能引水氣上

   達苗葉,故兼能升津液也。柴胡、白頭翁皆一莖直上,花皆清香,故皆能升散鬱結。白

   頭翁所以治下痢後重者,升散鬱結故也。柴胡治胸前逆滿,太陽之氣陷于胸中,不得外

   達以致滿。柴胡能透達之,亦升散鬱結之義也。而二物之不同者,白頭翁無風獨搖,有

   風不動,色白有毛,凡毛皆得風氣,又採于秋月,得金木交合之氣,故能息風。從肺金

   以達風木之氣,使木不侮土者也,故功在升舉後重而止痢疾。柴胡色青,一莖直上,生

   于春而採于夏,得水木之氣味,從中土以達木火之氣,使不侮肺者也,故功能透胸前之

   結。夫仲景用柴胡以治少陽,其義尤精,少陽者水中之陽,發于三焦以行腠理,寄居膽

   中以化水穀,必三焦之膜網通暢,肝膽之木火清和,而水中之陽乃能由內達外。柴胡莖

   中虛鬆,有白瓤通氣,象人身三焦之膜網,膜網有紋理,與肌膚筋骨相湊,故名腠理。

   少陽木火鬱于腠理而不達者,則作寒熱,柴胡能達之,以其中鬆虛,象腠理,能達陽

   氣,且味清苦,能清三焦之火。然則柴胡治膽者,用其苦也。治三焦者,用其莖中虛鬆

   直上也。治太陽者,則是通三焦之路,以達其氣,乃借治非正治也。又柴胡須用一莖直

   上,色青葉四面生,如竹葉而細開小黃花者,乃為真柴胡。是仲景所用者,近有草根,

   辛溫發表,絕非柴胡本性,斷不可用。四川梓潼產柴胡,價極賤,天下不通用,只緣藥

   書有軟柴胡、紅柴胡、銀柴胡諸說,以偽亂真,失仲景之藥性,可惜!可惜!升麻味甘

   能升脾胃之氣,其所以能升之理,則因根中有孔道,引水氣上達于苗,故性主升,然無

   四散之性,以其為根專主升,不似柴胡系苗葉,故有散性也。紫蘇略同荊芥,色紅,能

   散血分,枝披葉離,故主散之性多,而主升之性少。白芷辛香,色白入肺與陽明經,根

   性又主升,故能升散肺與陽明之風寒。觀獨活色黑,入太陽、少陰;白芷色白,入肺與

   陽明。此又金水異質,各歸其類之象,所以性皆升散而主治不同也。銀花、連翹、甘菊

   味清而質輕,故能升清氣,清上焦頭目之熱,然無辛散之氣,故不主散。青蒿、蒼耳皆

   不辛散,而能主散者,則又以其形氣論也。青蒿枝葉四散,而味苦,故能散火。蒼耳質

   輕有芒,則能散風。凡有芒角與毛,皆感風氣,故主散風。蔓荊子氣烈,而質亦輕,故

   主散頭目之風。爐甘石、海石質皆輕浮,然究系石體乃沉中之浮也,故不能達巔,而只

   能散肺胃痰火之結。辨藥之浮沉以治病之浮沉,而表裏升降之義無不明矣。」


問曰:「《本草》言上升之藥制以鹽,則能下降;下降之藥制以酒,則能上升。酒亦五穀所

   化,何以性純于升哉?」

答曰:「氣本于天,故主升,酒正是氣化之品,所以饒于升。觀煮白乾酒者,用筒取氣,入天

   鍋底,化而為酒,蓋酒皆上升之氣水也。水中之陽本上升,西洋人于水中取輕氧氣,能

   上升,且能燃而為火。積陽則上升,水為坎卦而中爻為陽,故氣出于水而上升,太空清

   陽之氣,皆水中之陽所充發也。煮酒以麴蘗宣陽,以火煮之,使陰化為陽,氣上出,遂

   為酒,全是上升之陽氣也,故主升。又釀米酒者,以麴蘗醃糯米飯發熱腐化,酒出而飯

   成糟,仍是從氣之化,故屬陽,亦主升。然米酒與白乾酒不同,白乾酒由筒上引而出,

   純是清氣,米酒釀于缸內,尚帶濁汁,故米酒味較厚,能入血分,性亦滯留,能生痰

   濕。白乾酒氣較厚,專行氣分,性不滯留,不生痰濕,同一升性而一清一濁,遂有浮沉

   之別,故審藥理者,不可不細。」


問曰:「飴糖與米酒皆是麴蘗所化,何以飴糖甘潤而性不升哉?」

答曰:「酒由醞釀自然流出,得氣之化為多,故氣盛而升。飴糖熬煮逼之使出,得氣之化少,

   故味盛而氣不升。蓋酒得天之氣厚而升,飴得地之味厚而補。仲景建中湯用飴糖正取其

   補中宮也,觀白乾酒升而不守,飴糖守而不升。米酒能升能守,分別處全在氣味厚薄,

   辨藥性者貴詳究其理也。」


問曰:「芒硝、大黃、巴豆、葶藶、杏仁、枳殼、厚朴、牛膝、苡仁、沉香、降香、鐵落、赭

   石、檳榔、陳皮等物,皆主降矣。或降而收,或收而散,或降而攻破,或降而滲利,或

   入血分,或入氣分,又可得而詳歟?」

答曰:「凡升者,皆得天之氣;凡降者,皆得地之味。故味厚者,其降速;味薄者,其降緩。

   又合形質論之,則輕重亦有別矣。芒硝本得水氣,然得水中陰凝之性而味鹹,能軟堅下

   氣分之熱,以其得水之陰味而未得水中之陽氣,故降而不升,且水究屬氣分,故芒硝凝

   水之味,純得水之陰性而清降氣分之熱,與大黃之入血分究不同也。大黃味苦大寒,是

   得地火之陰味而色黃,又為火之退氣所發見,故能退火,專下血分之結,以味厚且有烈

   氣,味既降而氣復助之,故能速下。寒性皆下行,如白芍、射干味能降利,皆以其味

   苦,與大黃之降下其義一也。大黃苦性更甚,白芍苦性較輕,故白芍只微降,而大黃則

   降之力大。」


問曰:「黃連味苦以守而不走,而大黃獨攻利,此何也?」

答曰:「同一苦味,而黃連之質枯而不澤,大黃之質滑潤有汁,故主滑利,又黃連純于苦味而

   無氣,故守而不走。大黃純于苦味,而又有雄烈之氣,以氣行其苦味,則走而不守,所

   以與黃連別也。」


問曰:「大黃苦寒之性自當下降,而巴豆辛熱之性,宜與大黃相反,何以亦主攻下?而較大黃

   之性尤為迅速,此又何說?」

答曰:「此又以其油滑而主下降,其能降下則是油滑所專主,而非辛熱所專主也。凡食麻油、

   當歸,皆能滑利下大便,巴豆、蓖麻子皆有油,皆滑利皆能下大便。但麻油不熱,則其

   行緩不辛,則氣不走竄,故其下大便也緩。蓖麻子味辛氣溫,是有氣以行其油滑之性,

   故其行速。巴豆之油與麻油、蓖麻同一滑性,而大辛則烈,大熱則悍,以悍烈行其滑

   利,故剽劫不留也。麻仁亦油滑,而無辛烈之性,故但能潤降不能速下。葶藶亦有油,

   自能滑利,又有辛味,是與巴豆之辛而有油相似,其味又苦,是又與大黃之苦而滑潤相

   似。然則葶藶隱寓巴豆、大黃二者之性,故能大瀉肺中之痰飲膿血,性極速降。蓋有大

   黃、巴豆之兼性,誠猛藥也,恐其太峻,故仲景必以大棗補之。杏仁亦有油,但得苦味

   而無辛烈之氣,故降而不急。」


問曰:「同是降氣,何以杏仁、葶藶歸于肺,而枳殼、厚朴歸于脾胃哉?」

答曰:「葶藶、杏仁色白屬金,枳殼、厚朴皆木之質,木能疏土,故歸脾胃。枳殼木實,味比

   厚朴稍輕,故理胃氣。厚朴木皮,味比枳殼更重,故理脾氣。觀仲景用枳殼治心下滿,

   用厚朴治腹滿,可知枳殼、厚朴輕重之別。」


問曰:「陳皮亦木實也,能治胃兼治脾,并能理肺,何也?」

答曰:「陳皮兼辛香,故能上達于肺;枳殼不辛香,故不走肺;厚朴辛而其氣太沉,故不走

   肺。然肺氣通于大腸,厚朴行大腸之氣,則肺氣得泄。仲景治喘所以有桂枝加厚朴杏子

   湯,且用藥非截然分界,故枳、橘、朴往往互為功用,醫者貴得其通。檳榔是木之子,

   其性多沉,故治小腹疝氣。然沉降之性自上而下,故檳榔亦能兼利胸膈且味不烈,故降

    性亦緩。沉香木能沉水,味又苦降,又有香氣以行之,故性能降氣,迦南香味甘,則

   與沉香有異,故迦南香之氣能升散,而沉香之氣專下降。服迦南香則噫氣,服沉香則下

   部放屁,可知其一甘一苦升降不同矣。降真香味苦色紅,故降血中之氣,能止吐血。牛

   膝之降則以形味為治,因其根深味苦,故能引水火下行。鐵落之降,以金平木,以重鎮

   怯也,故能止驚悸已癲狂。赭石亦重鎮而色赤,又入血分,故一名血師,以其能降血

   也。血為氣所宅,旋覆代赭石湯止噫氣者,正是行血以降其氣也。夫降而沉者,味必

   苦,質必重;降而散者,味必辛,氣必香;降而滲利者,味必淡,氣必薄。苡仁、澤

   瀉、車前子、茯苓皆味淡氣薄,皆屬陽中之陰,不能行在上之清竅,故皆行在下之清

   竅,而能利小便。降而攻破者,味必厚,氣必烈,功兼破血,乃能攻積。蓋只有氣則積

   為痰水,不能結硬,凡結硬者,皆雜有血,然單有血而無氣以湊之,亦為死血,而不結

   硬,惟氣附血而凝,血合氣而聚,然後凝為堅積。三稜破血中之氣,莪朮破氣中之血,

   故皆能破積。三稜味但苦而不辛,破血之力多而散氣之力少。莪朮兼辛味,能行氣以破

   血,則氣血兩行,與積聚尤為合宜,故諸方多用莪朮。薑黃氣味俱厚,故行氣行血。鬱

   金乃薑黃之子,而氣薄味勝,故行血之功甚于行氣。」


問曰:「凡降藥皆沉入中下焦,其上焦逆氣,何以降之哉?」

答曰:「降藥雖沉,然未有不由上焦而下者也,故赭石能從上焦以墜鎮,檳榔能兼利胸膈。大

   抵氣性重且速者,直達下焦,而不能兼利上焦;氣味輕且緩者,則皆能降利上焦。葶藶

   瀉肺;杏仁利肺;射干微苦,利喉中痰;厚朴花性輕,利膈上氣;川貝母色白性平,利

   胸肺之痰氣;旋覆花味鹹質輕,故潤肺降痰;陳皮之氣味不輕不重,故可降上焦,可降

   中焦。惟木香氣浮味沉,上中下三焦皆理。他如性之重者,橘核、楂核、荔枝核皆專治

   下焦之氣。性之速者,如大黃、巴豆、牛膝則直走下焦。同一行氣,又別其輕重浮沉,

   用之得當,自無謬差。」


問曰:「凡藥,根之性多升,實之性多降,莖身之性多和,枝葉之性多散,請示此何以故?」

答曰:「根主上生,故性升;子主下垂,故性降;莖身居中,能升能降,故性和;枝葉在旁,

   主宣發,故性散。然每一藥性,或重在根,或重在實,或重在莖,或重在葉,各就其性

   之所重以為藥之專長,未可泛泛議論也。」


問曰:「根、實、莖、葉之性,既名有專長矣。今且先以根論,其根之升性獨專者,有如何

   藥?請明示之。」

答曰:「根之性多升,又須視其形色氣味皆專重于根者,則專取其根用之。有如升麻,其根大

   于苗,則根之得氣厚,故專取其根。又其根中多孔竅,是吸引水氣以上達苗葉之孔道

   也,故其性主上升。氣味辛甘,又是上升之氣味,合形味論性,皆主于升,故名升麻,

   是為升發上行之專藥。又如葛根,其根最深,吸引土中之水氣,以上達于藤蔓,故能升

   津液,又能升散太陽、陽明二經,取其升達藤蔓之義。葛根藤極長,而太陽之經脈亦極

   長,葛根引土下之水氣以達藤蔓,太陽引膀胱水中之陽氣以達經脈,其理相同,故葛根

   能治太陽之痙,助太陽經由膀胱水中而達其氣于外也。根色純白屬金,又能吸水氣上

   升,是金水相生之物,又能引津氣以治陽明之燥。葛根與升麻不同,葛根根實,故升津

   而不升氣;升麻根空有孔道以行氣,故升氣而不升津。黃耆亦根中虛鬆有孔道,惟升麻

   味不厚,故升而不補,黃耆味厚,故升而能補也。黃耆根深,長至數尺,取耆者不用鋤

   掘,力拔出土,以其根無旁枝也。據此則知其性直達,又其根內虛鬆,能通水氣,直引

   上下黃泉之水氣以上達于苗,故能升達人之元氣,以充發于上,達于表。人之元氣生于

   腎,出于膀胱之水中,循氣海之膜網而上達胸膈,以至于肺,充于皮毛。黃耆內虛鬆通

   達,象人膜網能引土下黃泉之水氣,以上貫苗葉,象人元氣由腎達肺以至表,故黃耆能

   升達元氣,托裏達表。」


問曰:「以上三藥,性皆主升而主治各有不同者,何也?」

答曰:「惟皆是根升之性,而又有形色氣味之不同,故主治各異。蓋以升麻通氣之孔道更大,

   兼有辛發之氣味,故其性純于升。黃耆色黃,氣溫,味純甘,故升而兼補。葛根色白,

   味微苦,故升而清火,不能補也。論藥者當細辨之。」


問曰:「牛膝、靈仙、茜草同是根也,何以不主升而主降哉?」

答曰:「所謂根升者,必其氣味形色皆具升性,乃能升達。若牛膝等,根既堅實,而形不空,

   則無升達之孔道;味既苦瀉,而氣不發,則無升發之力。且其氣味既降,而根又深入,

   是又引氣歸根以下達,與升麻等之上行者義正相反,理可對勘而知也。」


問曰:「草木之實,性皆主降,何也?」

答曰:「物下極則反上,物上極則反下。草木上生果實為已極矣,故返而下行;實、核之性在

   于內斂,故降而兼收。」


問曰:「蒼耳子、蔓荊子皆草之實也,何以皆能上升?花椒、橘紅皆木之實也,何以皆能外

   散?」

答曰:「果、實、仁、核之主收降,其大端也,亦有須合形色氣味論之,方為確當。蒼耳有芒

   而體輕鬆,蔓荊味辛而氣發散,故皆有升性,亦核實中之變格也。至于花椒、橘紅,氣

   味辛溫故能升散,然此二物仍能降氣,且皆皮殼也,故益有升性。至于椒之目,能止自

   汗,橘之核,能治疝氣,則純于下降而不升發。蓋同是果實,又有皮肉、仁核之分。皮

   肉在外,容有升散之理;仁核在內,則專主收降,斷無升散。是以牽牛子、車前子皆兼

   降利;荔枝核、山楂核皆主降散;白蔻仁、西砂仁味雖辛,而究在溫中以降氣;柏子

   仁、酸棗仁功雖補,而要在潤心以降火。至于杏仁之降氣,桃仁之降血,又其顯焉者

   也!」


問曰:「藥之莖身,在根梢之間,居不升不降之界,自主于和,然亦有偏于升,偏于降者,何

   也?」

答曰:「此亦視氣味之輕重以定之也。若形既居上下之交,而氣味和平,則不升不降,一主于

   和。藿香身、紫蘇身氣味和平,所以專主和氣。藿香味甘,則和脾胃之氣;紫蘇味辛,

   則和肝肺之氣。可升可降,皆以其為草之身莖故也。竹茹象周身之筋脈,則能和筋脈;

   松節象人身之骨節,則能和骨節;白通草象人身之膜油,故能通達膜油,上可通乳,下

   可通小便。皆是莖身主和,可升可降,各從其類之義。至于葦莖,中空而直上,且其味

   淡,故屬氣分,功專于升,《金匱》用以吐肺中之膿,正取直上透達之義。荷莖中空而

   氣味淡,從水底而上出于水,故能升達清陽之氣。蔥白中空而氣味烈,則升兼發散。此

   皆莖也。氣味皆輕清,故皆主升。他如木通莖亦通透,然系藤蔓,形與一莖直上者不

   同,且味苦泄,故主下降而通利小便。蘇木者,木之身也,色紅味鹹,象人身周身之

   血,故主于行血。秦皮者,木之皮也,象人身之皮,味苦兼降濕熱,故仲景用治皮膚發

   黃之証。棕皮絲毛如織,象人脈絡,味澀能收降,故用治吐血、衄血,以降脈絡之血血

   結。乳香樹身之脂,象人身之膿血,故治人身瘡膿等病。杜仲柔斂,象人筋膜,色紫

   黑,味純厚,故入肝腎,以強人身之筋骨。凡此之類,豈能盡舉,或升或降,或補或

   和,各別其氣味形質,而細分之,則用之自然中肯。」


問曰:「論藥單言枝葉,而不論花,何也?」

答曰:「花即賅于枝葉類也。枝葉主散,故花之性亦多主散。」


問曰:「芙蓉花何以不主散,而主收?旋覆花何以不主散,而主降?」

答曰:「此亦視其形氣而定之也。芙蓉秉秋金之氣,而質又膠枯,故能收斂,為箍瘡妙藥。旋

   覆花滴露而生,花又微鹹,故主潤利去痰。他如枇杷葉之利,槐枝之清,皆隨氣味偶然

   異用,非枝葉花之本性也。故凡花多散頭目之邪,頭目居上而花居莖梢之上,氣更輕

   揚,故多歸頭目而散其邪也。甘菊花氣香味平,散頭目之風邪;金銀花散陽明頭目之風

   熱;辛夷花散腦鼻內之風寒;密蒙花散眼內之風邪。總見花在梢上,故上行頭目,若夫

   葉在四旁,則主四散,故能去周身皮肉內之風寒。竹葉能清肌肉中之熱,仲景竹葉石膏

   湯正取竹葉之散也;菊葉為治瘡要藥,亦因其性散去肌肉中之風邪也,豨薟葉亦然。但

   葉菊小而多尖椏,故主散瘡;豨薟葉大有毛,性專重在葉,專得風氣,故古有豨薟膏,

   主去周身之風。荷葉能散皮膚之熱;桃葉能散血分之寒熱;蘇葉能散氣分之寒熱。蓋凡

   草木之葉,多得風氣,故多主散,周義所謂:『風以散之也。』葉大有芒角,如八角

   風、蒼耳葉、巡骨風之類,皆葉大而有芒角,均主散風。凡枝多橫行,故主四散及達四

   肢。紫蘇旁枝,散脅助之結氣;桂枝行四肢;桑枝、桃枝、槐枝皆行四肢,皆取橫行四

   達之象。」


問曰:「藥有用根、用苗、用首、用尾、用節、用芽、用刺、用皮、用心、用汁、用筋、用

   瓤,其用不同,請詳言之。」

答曰:「此無他意,只取藥力專注處,以與病相得而已。有如麻黃必用苗,以其苗細長中空,

   象人毛孔,而氣又輕揚,故能發汗,直走皮毛。亦有時用麻黃根者,則以其根堅實而味

   澀,故能止汗。苗空則通,根實則塞,亦陰陽通塞互換之理。常山用苗,取其上透膜膈

   以導痰上出。商陸用根,取其內透膜膈以導水下行。用苗者則升,用根者則降,升降異

   用,亦各從其類也。當歸有用首尾之別,首之性升,故主生血;尾之性降,故主行血。

   地榆有用首尾之別,首之氣味厚,故行血更有力;尾之藥味薄,故行血之力輕。用節者

   如松節,治人之骨節。牛膝其節如膝,能利膝脛,以其形似也。藕節中通,能行水,故

   用以行血分之濕熱,而能清瘀血。藕在水中,節又結束極細,而其中仍能通水氣,用治

   淋症尤宜。淋是水竅通而不通,藕節在水中,不通而通,且色能回紫變紅,又入血分,

   以治淋症尤宜。用芽者,取其發泄,如麥本不疏利,而發芽,則其氣透達,疏泄水穀,

   以利肝氣。穀本不能行滯,因發為芽,則能疏土,而消米穀。黃豆發芽,則能升達脾胃

   之氣,故仲景著蕷丸用之以補脾。赤小豆發芽,則能透達膿血,故仲景赤豆當歸散用之

   以排膿。用刺者有兩義,攻破降利,用皂刺、白棘刺是矣,二物銳長,故主攻破。設刺

   不銳而鉤曲,刺不長而細軟,則不破利而和散,能息風治筋,如鉤藤刺、紅毛五加皮、

   白蒺藜之類是也。蓋勾芒為風木之神物,秉之而生鉤刺芒角,故皆能和肝木,以息風治

   筋也。用皮者,以皮治皮之義,故薑皮、茯苓皮、橘皮、桑皮、檳榔皮皆能治皮腫。用

   心者,取其以心入心之義,故桂心以溫心氣,茯神木用以安心神,蓮子心用以清心火,

   竹葉心亦能清心火,是皆以心入心之義。其用汁者,或取象人之水津,如薑汁、竹瀝以

   去痰飲,從水津治之也。或取象人身之血液,如藕汁、桃膠以清瘀血,從血液治之也。

   用筋者,如續斷多筋,故續絕傷。秦艽肌紋左右交纏,故治左右偏風,筋脈疼痛之症。

   杜仲內有筋膜,人身之骨連于筋,筋連于膜,杜仲之筋膜能伸能縮,極其堅韌,故能堅

   人之筋骨。竹茹象筋脈,則清脈絡之熱,以和血。橘絡、栝蔞皆能治胸膈間之結氣,取

   橘之筋絡、蔞之膜瓤,有似人胸中之膜膈,故治之也。橘皮腹毛形圓而紅,有似人腹之

   象,故二物又治人大腹之氣,皆取其象也。各物略有不同者,又在氣味各別,故各歸其

   臟腑,而主治亦異,藥難盡舉,當通觀之。」


問曰:「仲景用藥,有十枚、十四枚、三枚、五枚等法,似其取數亦自有理。今本草中亦有以

   數得名者,如三七、三稜、八角茴、六神麴、五加皮、兩頭尖之類。既以數得名,豈不

   以數為治耶?」

答曰:「天地間物不外氣數二者,而實則數生于氣。氣多者數多,氣少者數少。得氣之先,則

   其數居前,得氣之後,則其數居後,故水生于天一,火生于地二。得氣之陽則數奇,得

   氣之陰則數偶,故《河圖》五行之數互為生成,即其數便可測其氣也。至于用藥,十

   枚、十四枚、五枚、一枚之法,不過量藥多寡以成其劑,非以此數,便乃握造化之權

   也。若天地生成而有此數者,如三稜、三七、八角茴、五加皮等,又因秉氣之陰陽以成

   其數之奇偶。辨藥者,即可本其數之奇偶以定藥之陰陽,非其數能治病,實因其數而知

   其藥所主治也。三七之葉,非三即七,其數不爽。蓋秉木之氣,故得三數,秉火之氣,

   故得七數。與《河圖》木火之數相合。木火之臟屬肝與心,于人身司血。三七葉青,而

   有紅筋,亦是木火之色,故其根能化瘀行血,只完其心火生血,肝木統血之令而已,能

   知三七之名義,則其性已得。三稜色白,苦溫行氣,諸書皆用以破血中之氣,以其苗葉

   與根,均作三楞之狀,三為木數,故能入肝之血分,色白屬氣,味苦溫,主行氣,故能

   破氣,為血中行氣之品。八角茴氣溫,得木之氣,八又木之數也,其能溫中者,亦是以

   木疏土,木邪退而土自受益,為補土溫肝之藥。今人作醬必加此料,既香且溫煦,合胃

   氣。六神麴配方之色,合六藥腐化,而為神麴,土能化物之義。土奇旺于四方,而四方

   又歸于中土,故六藥腐而為麴,功專入脾胃,消化水穀。兩頭尖系雄鼠屎,鼠性能穿牆

   穴,而其屎又兩頭銳利,如其寓有攻利之性,在故主攻破。此皆即其數以明其氣,而主

   治自然不謬。又如人參一藥,張景岳解為陽藥,陳修園解為陰藥。謂陽藥者,以其益氣

   也;謂陰藥者,以其生津也。二人異論,皆因未即人參之氣與數,而合考之耳。余友姚

   次梧親到遼東,見種人參者,皆于深林濕潤處種之,可知其秉水陰之氣而生。然其生

   也,莖必三椏,葉必五加,三五陽數也。據氣與數合論之,則知人參生于陰,而成于

   陽。蓋潤濕深林,陰也,一生人參,即成其為三五之數,則為陽矣。人身之氣陽也,而

   生于腎水之中,由陰出陽,與參之生于陰,而成為陽者,蓋無以異,故參為化津補氣之

   聖藥。蓋即其數知其氣,而人參之本性乃見。至于色白入肺,味甘入脾,微苦生津,微

   溫益氣,其說猶淺。」


問曰:「《神農》以本草名經,而其中多及金石,遞于禽獸昆蟲,何也?」

答曰:「草木最多,故以為主名。但草木雖備五行,然其得甲乙之氣較多,于人之五臟六腑氣

   化或未盡合,故又濟之以金石昆蟲,而禽獸血肉之品,尤與人之血肉相近,故多滋補,

   比草木昆蟲金石之品,更為見效。草木,植物也;昆蟲,動物也。動物之攻利,尤甚于

   植物,以其動之性,本能行而又具攻性,則較之植物本不能行者,其攻更有力也。鱉甲

   攻破肝氣,去癥瘕。穿山甲性能穿山,從地中出,故能攻瘡膿使之破,又能攻堅積使之

   散。水蛭銳而善入,又能吮血,故主攻血積。虻飛而食血,故主行上下之血。但動物皆

   血肉之品,入血分者多,故以上諸藥皆主攻血。惟鱉甲、山甲得金水之性者,尚能兼攻

   氣分耳。動植之物,性皆不鎮靜也,惟金石性本鎮靜,故凡安魂魄,定精神,填塞鎮

   降,又以金石為要。金箔能鎮心神,心神浮動賴肺氣以收止之,故《內經》言肺為相傳

   之官,以輔相其心君也。黃金本肺金之氣,以鎮靜其心神,與相傳之鎮撫其君無以異

   也。朱砂之鎮補心神,則直歸于心,以填補之。龍骨亦重能潛陽氣,故亦能鎮心神。白

   銀能定驚,小兒驚風、孕婦胎動多用之,乃是以肺金平肝木,以重鎮制浮動也。赤石

   脂、禹餘糧,石中之土,又具澀性,故以之填澀腸胃。銅乃石中之液,色赤象血,故能

   入血分,性能溶鑄堅凝,能故能續接筋骨,為跌打接骨之藥。自然銅有火血自熔,入血

   分熔鑄接骨,尤為異品,此等皆草木昆蟲所不逮者也。至于禽獸血肉,與人無異,多能

   補益。豬肉性平,則以為常食,而油潤之功專于滋燥。牛肉性溫,則能補脾胃。鴨得金

   水之性,則肉能性滋肺。雞得木火之性,則肉能溫肝。羊肉膻而溫肝。羊肝尤能入肝,

   以散結氣。豬肝亦然,性比羊肝更平,蓋豬為水畜,以水生木,故能治目疾。豬腎入

   腎,脊髓入髓,皆是各從其類。豬之油網,象人身之油網,而其上之胰子油,更屬潤

   油,且歸油膜,用為引導,治油膜中之疾,并治膈食腸枯之病。仲景豬膏髮煎,治燥

   屎,即此意也。豬膚是豬項皮,仲景以之治咽痛,亦取其引歸于項之義。獸之靈異無如

   鹿,其宿以頭顧尾,能通督脈。督者,腎脈坎中一陽之主脈也。鹿生北方,得坎中一陽

   之氣,故其督脈旺,而脊與腦髓極足,是以上發而生角,每年一換,初生則為鹿茸,茸

   之精氣極足,為補髓、強精、壯陽、益血之聖藥。但其性上行,凡是血逆火逆者,不宜

   用,惟血虛火弱、陽不舉、氣不上者,乃為合宜。鹿胎則渾然元氣,歸下焦,而不上

   行,為種子益腎補胞宮之妙藥。龜之性伏,而其精在板,能通任脈。任為離中之陰,以

   下交于督,合為既濟之象,故龜板益陰以滋心腎,與鹿茸確是對子。虎骨有猛力,故強

   筋壯骨,虎嘯風生,風從虎,故虎骨為治中風風痛之藥。獸可食者多,茲其尤功效者,

   凡此金石禽獸諸品,能助草木之所不遞,故本草兼用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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